酰乌桓(huán)者，本东胡也。汉初，匈奴冒顿灭其国，余类保乌桓(huán)山，因以为号焉。俗善骑射，弋[yì]猎禽兽为事。随水草放牧，居无常处。以穹庐为舍，东开向日。食肉饮酪，以毛毳为衣。贵少而贱老，其性悍[hàn]塞。怒则杀父兄，而终不害其母，以母有族类，父兄无相仇报敌也。有勇健能理决斗讼者，推为大人，无世业相继。邑落各有小帅，数百千落自为一部。大人有所召呼，时刻木为信，虽无文字，而部众不敢违犯。氏姓无常，以大人健者名字为姓。大人以下，各自蓄牧营产，不相徭役[yì]。其嫁娶则先略[lüè]女通情，或半岁百日，然后送牛、马、羊畜，以为娉币。婿随妻还家，妻家无尊卑，旦旦拜之，而不拜其父母。为妻家仆[pū] [pú]役[yì]，一二年间，妻家乃厚遣送女，居处财物一皆为办。其俗妻后母，报寡嫂，死则归其故夫。计谋从用妇人，唯斗战之事乃自决之。父子男女，相对踞蹲。以髡(kūn)头为轻便。妇人至嫁时乃养发，分为髻[jì]，著[zhù]句决，饰以金碧，犹中国有B378步摇。妇人能刺韦作文绣，织氀<曷[hé]毛>。男子能作弓矢鞍勒(lè lēi)，锻金铁为兵器。其土地宜E04C及东墙。东墙似蓬(péng)草，实如E04C子，至十月而熟。见鸟兽孕乳，以别四节。
哀，俗贵兵死，敛尸以棺，有哭泣(qì)之哀，至葬则歌舞相送。肥养一犬，以彩绳缨[yīng]牵，并取死者所乘马衣物，皆烧而送之，言以属累犬，使护死者神灵归赤山。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，如中国人死者魂神归贷山也。敬鬼神，祠[cí]天地、日月、星辰、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。祠[cí]用牛、羊，毕皆烧之。其约法：违大人言者，罪至死；若相贼杀者，令部落自相报，不止，诣大人告之，听出马、牛、羊以赎(shú)死；其自杀父兄则无罪；若亡畔[pàn]为大人所捕者，邑落不得受之，皆徙逐于雍狂之地，沙漠之中。其土多蝮蛇，在于令西南，乌孙东北焉。
伏匈乌桓(huán)自为冒顿所破，众遂孤弱，常臣伏匈奴，岁输牛、马、羊皮，过时不具，辄没其妻子。及武帝遣骠骑将军霍去病击破匈奴左地，因徙乌桓(huán)于上谷、渔阳、右北平、辽西、辽东五郡塞外，为汉侦察匈奴动静。其大人岁一朝见，于是始置护乌桓(huán)校尉，秩二千石，拥节监领之，使不得与匈奴交通。
以报昭（zhāo）帝时，乌桓(huán)渐强，乃发匈奴单于冢(zhǒng)墓，以报冒顿之怨。匈奴大怒，乃东击破乌桓(huán)。大将军霍光闻之，因遣度辽将军范明友将二万骑出辽东邀匈奴，而虏(lǔ)已引去。明友乘乌桓(huán)新败，遂进击之，斩首六千余级，获其三王首而还。由是乌桓(huán)复寇幽州，明友辄破之。宣帝时，乃稍保塞降附。
将严及王莽（mǎng）篡(cuàn)位，欲击匈奴，兴十二部军，使东域将严尤领乌桓(huán)、丁令兵屯代郡，皆质其妻子于郡县。乌桓(huán)不便水土，惧久屯不休，数求谒(yè)去。莽（mǎng）不肯遣，遂自亡畔[pàn]，还为抄盗，而诸郡尽杀其质，由是结怨于莽（mǎng）。匈奴因诱其豪帅以为吏，余者皆羁（jī）縻属之。
Α＞光武初，乌桓(huán)与匈奴连兵为寇，代郡以东尤被其害。居止近塞，朝发穹庐，暮至城郭，五郡民庶(shù zhù)，家受其辜[gū]，至于郡县损坏，百姓流亡。其在上谷塞外白山者，最为强富。
击之建武二十一年，遣伏波将军马援(yuán)将三千骑出五阮关掩击之。乌桓(huán)逆知，悉相率逃走，追斩百级而还。乌桓(huán)复尾击援(yuán)后，援(yuán)遂晨夜奔归，比入塞，马死者千余匹。
Ю铮[zhēng] [zhèng]二十二年，匈奴国乱，乌桓(huán)乘弱击破之，匈奴转北徙数千里，漠南地空，帝乃以币帛赂[lù]乌桓(huán)。二十五年，辽西乌桓(huán)大人赦[shè]旦等九百二十二人率众向化，诣阙[què] [jué] [quē]朝贡，献奴婢、牛、马及弓、虎豹貂皮。
诨富是时，四夷朝贺，络驿而至，天子乃命大会劳飨，赐以珍宝。乌桓(huán)或愿留宿卫，于是封其渠帅为侯王君长者八十一人，皆居塞内，布于缘边诸郡，令招来种人，给其衣食，遂为汉侦候，助击匈奴、鲜卑。时，司徒掾(yuàn)班彪[biāo]上言：“乌桓(huán)天性轻黠，好为寇贼，若久放纵而无总领者，必复侵(qīn)掠居人，但委主降掾(yuàn)史，恐非所能制。臣愚以为宜复置乌桓(huán)校尉，诚有益于附集，省国家之边虑。”帝从之，于是始复置校尉于上谷宁城，开营府，并领鲜卑，赏赐质子，岁时互市焉。
平胡及明、章、和三世，皆保塞无事。安帝永初三年夏，渔龙乌桓(huán)与右北平胡千余寇代郡、上谷。秋，雁门乌桓(huán)率众王无何，与鲜卑大人丘伦等，及南匈奴骨都侯，合七千骑寇五原，与太守战于九原高渠谷。汉兵大败，杀郡长吏。乃遣车骑将军何熙、度辽将军梁D454等击，大破之。无何乞降，鲜卑走还塞外。是后乌桓(huán)稍复亲附，拜其大人戎朱(zhū)CE5D为亲汉都尉。
二千顺帝阳嘉四年冬，乌桓(huán)寇云中，遮（zhē）截道上商贾[jiǎ] [gǔ] [jià]车牛千余两，度辽将军耿[gěng]晔（yè）率二千余人追击，不利，又战于沙南，斩首五百级。乌桓(huán)遂围晔（yè）于兰池城，于是发积射士二千人，度辽营千人，配上郡屯，以讨乌桓(huán)，乌桓(huán)乃退。永和五年，乌桓(huán)大人阿坚、羌[qiāng]渠等与南匈奴左部句龙吾斯反畔[pàn]，中郎将张耽击破斩之，余众悉降。桓(huán)帝永寿中，朔方乌桓(huán)与休著[zhù]屠各并畔[pàn]，中郎将张奂[huàn]击平之。延熹九年夏，乌桓(huán)复与鲜卑及南匈奴寇缘边九郡，俱反，张奂[huàn]讨之，皆出塞去。
帝初灵帝初，乌桓(huán)大人上谷有难楼者，众九千余落，辽西有丘力居者，众五千余落，皆自称王；又辽东苏仆[pū] [pú]延，众千余落，自称峭王；右北平乌延，众人百余落，自称汗鲁王；并勇健而多计策。中平四年，前中山太守张纯畔[pàn]，入丘力居众中，自号弥天安定王，遂为诸郡乌桓(huán)元帅，寇掠青、徐、幽、冀四州。五年，以刘虞[yú]为幽州牧，虞[yú]购募斩纯首，北州乃定。
丘力献定初平中，丘力居死，子楼班年少，从子蹋顿有武略[lüè]，代立，总摄[shè] [niè]三部，众皆从其号令。建安初，冀州牧袁绍与前将军公孙瓒[zàn]相持不决，蹋顿遣使诣绍求和亲，遂遣兵助击瓒[zàn]，破之。绍矫制赐蹋顿、难楼、苏仆[pū] [pú]延、乌延等，皆以单于印绶。后难楼、苏仆[pū] [pú]延率其部众奉楼班为单于，蹋顿为王，然蹋顿犹秉计策。广阳人阎（yán）柔，少没乌桓(huán)、鲜卑中，为其种人所归信，柔乃因鲜卑众，杀乌桓(huán)校尉邢[Xíng]举而代之。袁绍因宠慰柔，以安北边。及绍子尚败，奔蹋顿。时，幽、冀吏人奔乌桓(huán)者十万余户，尚欲凭其兵力，复图中国。会曹操平河北，阎（yán）柔率鲜卑、乌桓(huán)归附，操即以柔为校尉。建安十二年，曹操自征乌桓(huán)，大破蹋顿于柳城，斩之，首虏(lǔ)二十余万人。袁尚与楼班、乌延等皆走辽东，辽东太守公孙康并斩送之。其余众万余落，悉徙居中国云。
支也鲜卑者，亦东胡之支也，别依鲜卑山，故因号焉。其言语习俗与乌桓(huán)同。唯婚姻先髡(kūn)头，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，饮晏[yàn]毕，然后配合。又禽盖异于中国者，野马、原羊、角端牛，以角为弓，俗谓之角端弓者。又有貂、C733、鼲子，皮毛柔蠕，故天下以为名裘。
远窜汉初，亦为冒顿所破，远窜辽东塞外，与乌桓(huán)相接，未常通中国焉。光武初，匈奴强盛，率鲜卑与乌桓(huán)寇抄北边，杀略[lüè]吏人，无有宁岁。建武二十一年，鲜卑与匈奴入辽东，辽东太守祭肜击破之，斩获殆尽，事已具《肜传》，由是震怖。及南单于附汉，北虏(lǔ)孤弱，二十五年，鲜卑始通驿使。
功，其后都护偏何等诣祭肜求自效功，因令击北匈奴左伊育訾部，斩首二千余级。其后偏何连岁出兵击北虏(lǔ)，还辄持首级诣辽东受赏赐。三十年，鲜卑大人於(yū)仇贲[bì] [bēn]、满头等率种人诣阙[què] [jué] [quē]朝贺，慕义内属。帝封於(yū)仇贲[bì] [bēn]为王，满头为侯。时渔阳赤山乌桓(huán)歆[xīn]志贲[bì] [bēn]等数寇上谷。永平元年，祭肜复赂[lù]偏何击歆[xīn]志贲[bì] [bēn]，破斩之，于是鲜卑大人皆来归附，并诣辽东受赏赐，青、徐二州给钱岁二亿七千万为常。明、章二世，保塞无事。
击破和帝永元中，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[gěng]夔(kuí)击破匈奴，北单于逃走，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。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，皆自号鲜卑，鲜卑由此渐盛。九年，辽东鲜卑攻肥如县，太守祭参坐沮(jù,jǔ)败，下狱死。十三年，辽东鲜卑寇右北平，因入渔阳，渔阳太守击破之。延平元年，鲜卑复寇渔阳，太守张显率数百人出塞追之。兵马掾(yuàn)严授谏曰：“前道险阻，贼势难量，宜且结营，先令轻骑侦视之。”显意甚锐，怒欲斩之。因复进兵，遇虏(lǔ)伏发，士卒悉走，唯授力战，身被十创，手杀数人而死。显中流矢，主簿卫福、功曹徐咸皆自投赴显，俱殁[mò]于阵。邓太后策书褒[bǎo] [bāo]叹，赐显钱六十万，以家二人为郎，授、福、咸各钱十万，除一子为郎。
颂安帝永初中，鲜卑大人燕荔阳诣阙[què] [jué] [quē]朝贺，邓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绶，赤车参驾，令止乌桓(huán)校尉所居宁城下，通胡市，因筑南北两部质馆。鲜卑邑落百二十部，各遣入质。是后或降或畔[pàn]，与匈奴、乌桓(huán)更相攻击。
野，元初二年秋，辽东鲜卑围无虑县，州郡合兵，固保清野，鲜卑无所得。复攻扶黎营，杀长吏。四年，辽西鲜卑连休等遂烧塞门，寇百姓。乌桓(huán)大人於(yū)秩居等与连休有宿怨，共郡兵奔击，大破之，斩首千三百级，悉获其生口、牛、马、财物。五年秋，代郡鲜卑万余骑遂穿塞入寇，分攻城邑，烧官寺，杀长吏而生。乃发缘边甲卒、黎阳营兵，屯上谷以备之。冬、鲜卑入上谷，攻居庸关，复发缘边诸郡、黎阳营兵、积射士步骑二万人，屯列冲要。六年秋，鲜卑入马城塞，杀长吏。度辽将军邓遵发积射士三千人，及中郎将马续率南单于，与辽西、右北平兵马会，出塞追击鲜卑，大破之，获生口及牛、羊、财物甚众。又发积射士三千人，马三千匹，诣度辽营屯守。
奉贡永宁元年，辽西鲜卑大人乌伦、其至鞬率众诣邓遵降，奉贡献。诏封乌伦为率众王，其至鞬为率众侯，赐彩缯[zēng] [zèng]各有差。
Σ建光元年秋，其至鞬复畔[pàn]，寇居庸，云中太守成严击之，兵败，功曹杨穆[mù]以身捍[hàn]严，与俱战殁[mò]。鲜卑于是围乌桓(huán)校尉徐常于马城。度辽将军耿[gěng]夔(kuí)与幽州刺史庞参发广阳、渔阳、涿郡甲卒，分为两道救之；常夜得潜出，与夔(kuí)等并力并进，攻贼围，解之。鲜卑既累杀郡守，胆意转盛，控弦数万骑。延光元年冬，复寇雁门、定襄[xiāng]，遂攻太原，掠杀百姓。二年冬，其至鞬自将万余骑入东领候，分为数道，攻南匈奴于曼柏(bǎi,bó,bò)，薁鞬日逐王战死，杀千余人。三年秋，复寇高柳，击破南匈奴，杀渐将王。
张国顺帝永建元年秋，鲜卑其至鞬寇代郡，太守李超战死。明年春，中郎将张国遣从事将南单于兵步骑万余人出塞，击破之，获其资重二千余种。时，辽东鲜卑六千余骑亦寇辽东玄菟，乌桓(huán)校尉耿[gěng]晔（yè）发缘边诸郡兵及乌桓(huán)率众王出塞击之，斩首数百级，大获其生口、牛、马、什物，鲜卑乃率种众三万人诣辽东乞降。三年，四年，鲜卑频寇渔阳、朔方。六年秋，耿[gěng]晔（yè）遣司马将胡兵数千人，出塞击破之。冬，渔阳太守又遣乌桓(huán)兵击之，斩首八百级，获牛、马、生口。乌桓(huán)豪人扶漱官勇健，每与鲜卑战，辄陷敌，诏赐号“率众君”。
笳[jiā]阳嘉元年冬，耿[gěng]晔（yè）遣乌桓(huán)亲汉都尉戎朱(zhū)CE5D率众王侯咄归等，出塞抄击鲜卑，大斩获而还，赐咄归等已下为率众王、侯、长，赐彩缯[zēng] [zèng]各有差。鲜卑后寇辽东属国，于是耿[gěng]晔（yè）乃移屯辽东无虑城拒之。二年春，匈奴中郎将赵稠遣从事将南匈奴骨都侯夫沈等，出塞击鲜卑，破之，斩获甚众，诏赐夫沈金印紫绶及缣[jiān]彩各有差。秋，鲜卑穿塞入马城，代郡太守击之，不能克。后其至鞬死，鲜卑抄盗差稀。
，鲜桓(huán)帝时，鲜卑檀石槐者，其父投鹿侯，初从匈奴军三年，其妻在家生子。投鹿侯归，怪欲杀之。妻言尝昼行，闻雷震，仰天视而雹入其口，因吞之，遂{ 任女}身，十月而产，此子必有奇异，且宜长视。投鹿侯不听，遂弃之。 妻私语家令收养焉，名檀石槐。年十四五，勇健有智略[lüè]。异部大人抄取其外家牛、羊，檀石槐单骑追击之，所向无前，悉还得所亡者，由是部落畏服。乃施法禁，平曲直，无敢犯者，遂推以为大人。檀石槐乃立庭于弹汗山EA76仇水上，去高柳北三百余里，兵马甚盛，东西部大人皆归焉。因南抄缘边，北拒丁零，东却夫馀，西击乌孙，尽据匈奴故地，东西万四千余里，南北七千余里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。
石槐永寿二年秋，檀石槐遂将三四千骑寇云中。延熹元年，鲜卑寇北边。冬，使匈奴中郎将张奂[huàn]率南单于出塞击之，斩首二百级。二年，复入雁门，杀数百人，大抄掠而去。六年夏，千余骑寇辽东属国。九年夏，遂分骑数万人入缘边九郡，并杀掠吏人。于是复遣张奂[huàn]击之，鲜卑乃出塞去。朝廷积患之而不能制，遂遣使持印绶封檀石槐为王，欲与和亲。檀石槐不肯受，而寇抄滋甚。乃自分其地为三部：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，接夫余、濊貊二十余邑为东部，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为中部，从上谷以西至敦煌[huáng]、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。各置大人主领之，皆属檀石槐。
菰当灵帝立，幽、并、凉三州缘边诸郡无岁不被鲜卑寇抄，杀略[lüè]不可胜数。熹平三年冬，鲜卑入北地，太守夏育率休著[zhù]屠各追击破之。迁育为护乌桓(huán)校尉。五年，鲜卑寇幽州。六年夏，鲜卑寇三边。秋，夏育上言：“鲜卑寇边，自春以来，三十余发，请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，一冬二春，必能禽灭。”朝廷未许。先是，护羌[qiāng]校尉田晏[yàn]坐事论刑被原，欲立功自效，乃请中常侍王甫[fǔ]求得为将，甫[fǔ]因此议遣兵，与育并力讨贼。帝乃拜晏[yàn]为破鲜卑中郎将。大臣多有不同，乃召百官议朝堂。议郎蔡邕议曰：
方，《书》戒猾夏，《易》伐鬼方，周有猃狁、蛮荆(jīng)之师，汉有阗颜、瀚海之事。征讨殊类，所由尚矣。然而时有同异，势有可否，故谋有得失，事有成败，不可齐也。
越，武帝情存远略[lüè]，志辟(bì pì)四方，南诛百越，北讨强胡，西伐大宛，东并朝鲜。因文、景之蓄，借天下之饶，数十年间，官民俱匮[kuì] [guì]。乃兴盐铁酒榷之利，设告缗重税之令。民不堪命，起为盗贼，关东纷扰[rǎo]，道路不通。绣衣直指之使，奋鈇(fū)钺(yuè)而并出。既而觉悟，乃息兵罢役[yì]，封丞相为富民侯。故主父偃曰：“夫务战胜，穷武事，未有不悔者也。”夫以世宗神武，将相良猛，财赋充实，所拓广远，犹有悔焉。况今人财并乏，事劣昔时乎！
十万自匈奴遁[dùn]逃，鲜卑强盛，据其故地，称兵十万，才力劲健，意智益生。加以关塞不严，禁网多漏，精金良铁，皆为贼有；汉人逋逃，为之谋主，兵利马疾，过于匈奴。昔段B379良将，习兵善战，有事西羌[qiāng]，犹十余年。今育、晏[yàn]才策，未必过B379，鲜卑种众，不弱于曩(nǎng)时。而虚计二载，自许有成，若祸结兵连，岂得中休？当复征发众人，转运无已，是为耗(hào)竭[jié]诸夏，并力蛮夷。夫边垂之患，手足之蚧搔[sāo]；中国之困，胸背之瘭疽(jū)。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，况此丑虏(lǔ)而可伏乎！
诮昔高祖忍平城之耻，吕后弃慢书之诟(gòu)，方之于今，何者为甚？
，异天设山河，秦筑长城，汉起塞垣（yuán），所以别内外，异殊俗也。苟无B37A国内侮之患则可矣，岂与虫蚁狡[jiǎo]寇计争往来哉！虽或破之，岂可殄尽，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！
椴夫专胜者未必克，挟[xié] [jiā]疑者未必败。众所谓危，圣人不任，朝议不嫌，明主不行也。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：“天子之兵，有征无战。言其莫敢校也。如使越人蒙[mēng] [méng] [měng]死以逆执事厮舆（yú）之卒，有一不备而归者，虽得越王之首，而犹为大汉羞之。”而欲以齐民易丑虏(lǔ)，皇威辱外夷，就如其言，犹已危矣，况乎得失不可量邪！昔珠崖郡反，孝元皇帝纳贾[jiǎ] [gǔ] [jià]捐之言，而下诏曰：“珠崖背畔[pàn]，今议者或曰可讨，或曰弃之。朕日夜惟思，羞威不行，则欲诛之；通于时变，复忧万民。夫万民之饥与远蛮之不可讨，何者为大？宗庙之祭，凶年犹有不备，况避不嫌之辱哉！今关东大困，无以相赡(shàn)，又当动兵，非但劳民而已。其罢珠崖郡。”此元帝所以发德音也。夫恤民救急，虽成郡列县，尚犹充之，况障塞之外，未尝为民居者乎！守边之术，李牧善其略[lüè]；保塞之论，严尤申其要。遗（yí wèi）业犹在，文章具存。循二子之策，守先帝之规，臣曰可矣。
诔鲅帝不从，遂遣夏育出高柳，田晏[yàn]出云中，匈奴中郎将臧旻(mín)率南单于出雁门，各将万骑，三道出塞二千余里。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帅众逆战，育等大败，丧其节传辎重，各将数十骑奔还，死者十七八。三将槛(jiàn)车征下狱，赎(shú)为庶(shù zhù)人。冬，鲜卑寇辽西。光和元年冬，又寇酒泉，缘边莫不被毒。种众日多，田畜射猎不足给食，檀石槐乃自徇行，见乌集秦水广从数百里，水停不流，其中有鱼，不能得之。闻倭人善网捕，于是东击倭人国，得千余家，徙置秦水上。令捕鱼以助粮食。
光和中，檀石槐死，时年四十五，子和连代立。和连才力不及父，亦数为寇抄，性贪淫，断法不平，众畔[pàn]者半。后出攻北地，廉人善弩(nǔ)射者射中和连，即死。其子骞[qiān]曼年小，兄子魁头立。后骞[qiān]曼长大，与魁头争国，众遂离散。魁头死，弟步度根立。自檀石槐后，诸大人遂世相传袭。
洌论曰：四夷之暴，其势互强矣。匈奴炽[chì]于隆汉，西羌[qiāng]猛于中兴。而灵、献之间，二虏(lǔ)迭（dié）盛。石槐骁[xiāo]猛，尽有单于之地；蹋顿凶桀，公据辽西之土。其陵跨中国，结患生人者，靡世而宁焉。然制御上略[lüè]，历世无闻；周、汉之策，仅得中下。将天之冥数，以至于是乎？
赞曰：二虏(lǔ)首施，鲠我北垂。道暢则驯，时薄先离。
